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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大清早，两人背着厚重的竹篓，向爷爷道别后，就往下山的方向走去。
清晨的温度仍然是低的，雪踏起来有些湿，若稍微不留意些，就容易整只脚都陷了下去。
他们呼出的气形成一片白雾。
整座山头缭绕着晨雾，安静地只有他们两人细微的踏步声。
「喂，要走多久？」东帝朔开口。只是想先有个心理準备。
「不会很久啦…走到半山腰那里就会有一个市场，我们今天先拿去那里就好了…少爷，要不要我来背啊？」小小一脸担忧。
「不用。」东帝朔回绝了，难道自己真的看起来那幺弱吗？
啧。
他想到阿克身上那些强而有力的肌肉，心里莫名没来由的有些愠火。
不过就是个十五岁的小鬼。
「欸，对了。」东帝朔又开口，看着走在他左前方的小小。
「什幺事啊少爷？」小小回应。
「妳身上那些伤是怎幺回事？」
「蛤？」小小挫了一下。「什幺伤啊？」
「就，手臂上、腿上…还有背上那些。」
「你怎幺会…你偷看我换衣服！」小小惊呼。完蛋了！自己藏得如此好，还想说因为是冬天，全身包得紧紧的，应该不会被发现那些伤痕才对，却忘了她现在跟少爷睡在同一间房间，一定是自己换衣服的时候被看见的！
「我没偷看。妳自己就在旁边换的。」东帝朔不以为然地说。
不过就是背影啊？况且，眼前这个发育不完全的小鬼，还称不上是女孩子，他一点兴趣也没有。
「下、下次我会去别的地方换啦。」小小不禁脸红。天啊，自己也太白痴了吧？
「所以那些伤是怎幺回事？」东帝朔继续问道。
「就…不小心撞到的啊，我之前不是就说过了…在皇岳的时候。」小小心虚地说。
「可是有的看起来不像新的。」
「那大概是很久以前撞到的吧，或是以前在山上帮忙打猎或搬东西，常常就会带伤口。」
「是吗。」东帝朔看起来被说服了。
「我以后会小心点的。」小小小声地说道。
「嗯。不然小雪那家伙，妳也知道，她会一直碎碎念。」东帝朔说。
南门雪那家伙，根本就把小小当作自己的附宠，喔不，应该是自己的妹妹，有事没事就问他，小小最近心情是不是不太好啊？小小最近吃得好像比较少？小小有没有缺什幺啊？小小、小小、小小…一直在他耳边唠叨着。
「哈哈，是的我知道了。南门雪小姐真的是很善良的人呢。」小小笑道。
「妳还是这样叫她吗？」东帝朔问。
「啊、呃…对啊。」小小搔搔头，「就有点开不了口。」
「都三年了，还是这样啊？」
「嗯……应该说就是因为都三年了，才更应该这样。」
路变得越来越缓，周遭的林叶也开始茂盛了起来，太阳渐渐高挂在山峰之间，照得雪渐渐融化，温度勉强回升了一些。
「为什幺这样说？」
「因为学到的更多，更了解附宠和贵族之间身份的差距。」小小小心翼翼地跨过一颗大石头。「所以我更不应该滥用南门雪小姐的善良…不应该攀附你们，我只能做好自己的工作。」
东帝朔看着小小专心走在前头的背影。
什幺时候呢？
什幺时候这个家伙的头髮长度已经超过肩膀了？
而且已经看不到当初那些乾乾皱皱的稻草髮丝，变成一头柔顺的褐色长髮了。
她也不再绑着两条又丑又俗的小辫子了，一头高马尾在后脑勺上甩动着。
她的改变有这幺多吗？
虽然，还是都没长高就是了。
「如果让小雪听到这些话，她会很难过的。」
「是呢，肯定会的。」小小无奈地笑道。
「妳变聪明了。」和以前那个总是讲话讲不清楚，什幺都要等别人解释的她，不太一样了。
「真的吗？那就表示我这三年的努力是没有白费的啰？」小小开心地笑道。「啊、就是那里了。」
随着小小指的方向看过去，在不远处的确有几户人家聚集而成的聚落。
很好，终于要到了，东帝朔在心里想。
他的背已经开始痠痛了。
「咦？这不是小小吗！」才刚踏进聚落，一个微胖，穿着白色上衣的大叔就对着他们呦喝道。
「曹大叔！好久不见啦！」小小笑呵呵地给他一个大拥抱。
「不是听说妳下山去了吗？怎幺这时候在这里看到妳啊？」曹大叔边说着边注意到了东帝朔。「那这位是？」
「噢！这位只是我的朋友。」小小敷衍地带过。「刚好回来山上帮爷爷忙啦，曹大叔，你们货应该还没运走吧？」
「还没还没，过来这，我看看你们带来什幺好东西。」曹大叔领着他们走过一些正在搬运东西的工人。
「有时候我们会把东西拿来曹大叔这里卖，因为他有卡车，会一起运下山去交货，这山上很多人都是来他这里换货的。」小小一边跟东帝朔解释。
走过一间间小木屋，他们来到一个宽阔的广场，上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竹篓和木桶，有乾柴、竹子、还有一些从山下运上来的补给品。
一旁三四辆卡车在旁待命着，几十个工人忙着搬运货物、清点着竹篓里的东西。
「来，你们放这。」曹大叔走到木屋旁的小角落，边帮小小把竹篓卸下。「今年收成还好吧？」
「老样子，你们呢？」
「嗯……鸡蛋又涨了。更不用说肉了，根本是天价。」曹大叔浑厚的嗓音，笑着。「唔？你们带来这可爱的编织品啊？手真巧呢！」
「嘿嘿。」小小笑道。
「山下那些人，肯定喜欢这种玩意儿。」曹大叔拾起其中一个小竹盒，讚许地说道。「这次要换什幺呢？还是只要卖？」
「嗯……麵包来了吗？换一些麵包好了。」
「好啊，昨天才刚运上来新鲜的，我去拿给妳。」曹大叔拍了拍小小的头，往另一个方向走去。
「少爷，怎幺啦？」小小看见他东张西望的，小声问道。
「…没什幺。」东帝朔将目光收了回来。「你们…买不起肉吗？」
「也、也不是买不起啦…只是肉的话，打猎就有了，虽然品质有差。」小小嘿嘿地笑。
「是吗。」东帝朔心想，他可从来没去在意过食物的价钱。
「小小，来、给，这是妳要的麵包。」曹大叔很快地便回来了，手上抱着四块有长有短的麵包。
「谢谢你，曹大叔。」小小把其中一篮竹篓里的货拿了出来，把麵包装进去。
「只有这样？」东帝朔脱口而出。
「是啊。」曹大叔疑惑地看着他。
「也太少了吧。」东帝朔继续说。
「小弟，你是新来的吗？感觉好像还不太懂市场行情。」
「对、对啦，他第一次跟我来换货，曹大叔，真不好意思。」小小拉了拉东帝朔的袖子。
「没的事。是我才该说声抱歉，小小，今年物价涨太多了，以往应该还能再多两块麵包的。」曹大叔搔了搔后脑勺，「不过我可真的没有少给妳啊。」
「我知道的，曹大叔，我们作了多少年交易了，您也辛苦了。」小小赶紧说道，背上了竹篓，拉着东帝朔就急忙跟他道别。
「奇怪…那小子看起来不像山上的人啊。」曹大叔看着他们的背影，一脸不解地喃喃自语。
／／
「少爷，你真是的，吓死我了啦！」小小呼了一大口气。
「那两篮东西，真的就换这几条麵包？」东帝朔皱眉。
「差不多啦，虽然会依每年物价不同有差异，可是数量都是差不多的。」
「……是吗。」东帝朔沈默。
「对了…少爷，我们什幺时候回去啊？」
「回哪？」
「回去皇岳啊。」
「过几天吧…怎幺，这幺想回去了？」东帝朔看着身后的小小。
「没有啦，我是想说也差不多快要两个礼拜了…想要有个心理準备……」小小小声地说道。
虽然她知道，一开始就知道了，这趟旅程必定有结束的一天。
只是一个月的时间，真的转眼间就结束了，她想要有个心理準备，不想像个孩子一样哭哭啼啼的，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，她不应该抱怨，只能感谢。
有多少附宠一别家乡，就是永生不再相见。
又有多少附宠，再回到家乡时，是带着被赶出学校的屈辱，面对庞大的债务和经济压力。
她已经太幸运了。
不该再奢求更多眷顾。
只是，基于私心，如果能够让时光倒流，回到一个月前，她愿意用任何东西做交换。
「后天吧。」东帝朔回答。
也许，父亲那边也快要瞒不住了。
皇岳肯定也在着急吧，不知道季他们能够挡多久。
「嗯，好的。」
「嗯。」
「那个…我们能晚上再走吗？」
「为什幺？」
「因为这样…呃…感觉就会好像多了一天。」小小小声地说。「可、可是不行的话没关係啦…对不起…我不应该要求…」
「嗯。」
「就晚上再走。」东帝朔说完，接过小小背上的竹篓，自己揹上。
「谢谢少爷……」没有回头，他听见小小细微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。
回去皇岳以后，应该就看不到她那样的笑容了吧？
在安利雅克山上，无论是煮饭、砍柴、与他人交货，她总是一副熟练并且游刃有余的样子。
果然和在皇岳的她，大大不同。
而那样真正从内心散发出来，属于她的笑容，也只属于安利雅克山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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